离婚登记处的“婚姻急诊”

图 TP/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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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点关注

　　在浦东市民中心，每天来办理离婚的夫妻大约有30对左右。当这些夫妻怀揣着不同心情递上离婚材料，订立离婚协时，他们也许不知道，这里并不一定是他们婚姻的终点——驻扎在此处的睿家社工服务社（以下简称睿家）的志愿者们，正充当着"婚姻急诊"的角色。

　　作为上海首家从事婚姻家庭辅导服务为主的专业性社工组织，睿家运用他们的专业危机干预手段，挽救那些不应走向尽头的婚姻。2013年，419对处于婚姻边缘的夫妇，在接受婚姻危机干预和咨询服务后暂缓离婚；而自2011年6月正式成立以来，睿家已“挽救”了1955对婚姻，其中近八成仍在延续。

　　■记者 郭爽

   关注1:“婚姻急诊”：挽救“错位”婚姻

　　一对结婚不久的小夫妻，在要出门看车展时，因为穿衣带帽起了摩擦，索性展览也不看了，赌气来离婚。

　　志愿者在离婚登记处经过察言观色，把他们"拦"了下来。交谈中，发现这对“南北婚姻”的小夫妻积怨已久——北方籍的丈夫总是慷慨地接济亲戚，南方籍的妻子虽然有怨言但却改变不了现状，长期的矛盾没有宣泄口，借由这次终于爆发出来，他们一时冲动跑来闹离婚。

　　"这种地域差异在很多冲动型离婚的案例中屡见不鲜。"睿家负责人刘满满说，"北方人的生活中比较注重亲戚关系，也就是'大家庭'概念，南方人相对而言更注重夫妻关系为主的小家庭。其实双方都没有原则性错误，只是缺乏沟通和理解。我们劝解丈夫，凡事要多与妻子商量，尤其是涉及到金钱等敏感方面，要顾及妻子的感受，充分考虑她的立场，多听她的建议。我们同时也开导妻子，既然结婚了，就意味着你选定了这个人，那也要试着去接受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他的一切。毕竟，没有人是在真空中长大的。"

　　这剂婚姻"药方"对小夫妻俩的"疗效"可谓立竿见影。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有多么不值得后，夫妻俩高高兴兴继续去看车展了。

　　“凡是一方过于沉默或者过于悲伤，大吵大闹，或是在拟定协议时谁也不写，推来推去，以及女方怀孕和哺乳期，这样来离婚的，大多是为了出一时之气，冲动离婚。这样的夫妻并不是感情破裂，而是不懂得怎样经营婚姻，更没有很好地去学习怎么经营婚姻。浦东市民中心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看到这样的夫妻，就会建议他们先坐下来与咨询师谈谈，如果一方或者双方都表示愿意接受帮助，这样的婚姻就有'急诊抢救'的必要。”刘满满说。

　　“不少可以挽回的离婚案例中，"错位"成为了关键词。除了地域差异的生活习惯错位，还有些丈夫特别有责任感，时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觉得多赚钱就是对老婆好。曾经有一对结婚2年的夫妻，丈夫被妻子拉来离婚的时候还一头雾水，他在一家建筑公司任中层，没日没夜的加班出差，就是为了获得晋升，给老婆更好的物质生活，可是这样的婚姻，却不是妻子想要的，她希望自己有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丈夫匆忙留宿的旅馆，这是夫妻需求的错位。另一种是家庭角色的错位，很多夫妻，一方会随着工作、社会地位的改变，把外面的角色代入到家庭中。一对夫妻结婚十余年，丈夫升职成了部门负责人，于是在家中逐渐摆出'领导'派头，独断专行，对妻子孩子颐指气使，稍有不满就大发雷霆，完全忘记自己在家庭中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直到妻子忍无可忍要求离婚，他听到妻子在志愿者面前哭着吐露心声，才悔不当初。原生家庭对婚姻的影响也很大，认知和行为习惯的错位也是婚姻的一大杀手。”

　　关注2:不当老娘舅：不打板子只做疏导

　　当然，这些"经典药方"也需要不断适应新形势。比如现在草率结婚、草率离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一个24岁的女孩子，在填写结婚表的时候，忽然抬头问眼前马上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还有不少小夫妻，已经领了证还没办酒席，就因为买电器、装修，甚至是婚戒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就跑来离婚；而在去年年中因房产政策导致的假离婚潮中，浦东市民中心日均接待的离婚量接近翻倍，其中有个别人抱着"假戏真做"的目的。在协助拟定离婚协议时，工作人员发现有一位丈夫在把房产财产统统划归到自己的名下的同时，不停催促犹豫的妻子赶快签字"再拖下去我们看中的房子就被别人买走啦！"睿家志愿者看出其中的端倪，善意暗示妻子要注重保护自己的权益，妻子此时却置若罔闻……离婚后不久，丈夫携所有财产消失了，留下人财两空的妻子，手握后来查到的丈夫与别人的开房记录，跑来向志愿者哭诉，希望“睿家"能提供帮助。

　　毕竟在很多人的概念中，离婚是自己的私事，想离就离，拒绝外人插手。刘满满说，所以在婚姻危机干预和提供心理咨询服务中，我们始终遵循自愿接受服务的原则，强调尊重当事人的选择权，这是社会工作的基本原则。我们不做老娘舅，不去评论某件事情的对与错，不向任何一方打板子，而是从专业角度，引导、启发夫妻双方重新审视自己的婚姻角色，摆正婚姻的定位，正视自身存在的不足。当然，对感情确已破裂、考虑成熟并已达成离婚协议的，我们会提供引导服务，协助他们顺利实现自己的意愿。即使在离婚后，也欢迎他们到我们这里'坐一坐'，接受婚后心理疏导，帮他们整理一下这段婚姻失败的症结所在，哪怕只是任他们宣泄一下心中无法向亲朋诉说的情绪，都能帮助他们以更好的心态面对接下来的新生活，毕竟人生的路还长。"

　　关注3:志愿者：助人亦是自助

　　睿家的三十余名成员都具备婚姻家庭咨询师、心理咨询师资质，很多成员具有医学、教育、法律专业背景及社会工作经验，平均年龄43岁。他们虽然大多为兼职志愿者，但坚持按照浦东市民中心的办公时间，每周六天在这里值班。

　　63岁的唐阿姨从睿家成立起便在此担任志愿者。唐阿姨讲起自己帮助过的两个印象最深刻的案例："一个是位40多岁的女士，从小家庭破裂，导致她误入歧途，曾经有吸毒史，但经过努力摆脱了毒品的阴影，并遇到了一个愿意娶她的男人。她以为从此迎来了新生活，可当两人的儿子长到三岁，突然有一天丈夫向她提出离婚，原因竟然还是她曾经吸毒。"唐老师说，"办完离婚手续后，她在我这里坐了很久。但这并不单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成长的原生家庭才是真正的原因。还有一个20多岁的男孩子，因为丈母娘的原因，比他大7岁的妻子挺着大肚子来与他离婚。我看到他小臂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伤疤，原来，因为从小父母离异，缺少母亲的照料，也没有人关心他，他逐渐养成了凡事憋在心里的习惯，当内心的痛苦实在无法承受而又无处宣泄时，他就割破自己的手臂，用肉体的痛苦强迫自己忘记内心的煎熬。"唐阿姨回忆道。"当时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男孩子太可怜了，他的父母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于是，我经常对那些并非感情破裂的夫妻讲起这两个例子，让他们了解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可能会给孩子的未来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很多只是一时赌气的夫妻听到之后，马上就表态：不离了！"在她看来，这里的工作非常具有意义，不仅仅是为不相干的人免于经历不必要的痛苦，志愿服务过程的本身，也是一次次自省和自我完善的过程，"我也会不停审视，自己在生活中是否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断完善自身，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更幸福。所以说，在这里，助人亦是自助。”唐阿姨说。

　　关注4:服务延伸："急诊"亟待变"门诊"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很多社会问题都是因家庭问题恶化而演变的。婚姻急诊，是挽救婚姻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对很多病入膏肓的婚姻，睿家也无能为力。

　　目前的婚龄群体中，专业的婚前评估和婚后辅导几乎为零。而这正是睿家希望填补的空白。睿家希望有更多的爱心人士参与这项工作，希望与更多的街镇建立合作，成立“婚姻医院”、“感情诊所”把急诊变成日常的门诊，让居民在需要的时候，走出家门就可以接受专业咨询，让婚姻家庭等矛盾有一个可以随时得以疏导的途径，把很多日后可能造成恶劣后果的问题化解在萌芽状态。

　　今年，睿家拓展了服务内容，组建了和谐家庭社区讲师团，拟定了经营婚姻技巧、亲子教育，老人心理，恋爱交友、失独家庭关爱等适合各类群体的社区服务菜单，在张江、川沙，陆家嘴等社区开展公益讲座近四十余场，累计听众八百多人。"我们还受兄弟社会组织邀请，为航头镇社区培训了一批社区婚姻家庭调解员。希望可以把我们的服务理念传递到更多的地方，让更多的社区居民受惠。"刘满满说。